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不意味着故步自封。王建新深刻地认识到,正因为考古难以走出国门,中国学者长期以来在本国以外的重大考古领域少有发言权。
“开展丝绸之路考古和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深入了解丝绸之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历史文化传统,在促进我国与相关国家的相互了解和理解、推动实现民心相通等方面会产生积极的影响。”王建新清醒地知道身上的使命和责任。
长风几万里 吹度玉门关
在考古界,王建新有个绰号叫“王月氏”。
在东天山地区10年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后,2009年,王建新和团队把寻找大月氏的目光放到了中亚的广袤大地上。
“中国考古一定要走出去。只有把中国放在世界文化的大格局下来看待,才能更清晰地认知中华文明的特质和优势。”王建新说。
“走出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光靠热情是不够的。
考古是个烧钱的工作,而王建新他们最初开始丝路考古,没有任何项目经费。他们第一次去新疆调查,五六个人凑了一万块钱就出发了。第一次走进中亚,他们依然是自费。没有旅行社开展中亚旅游业务,他们就找中国人在当地开设的公司联系办理手续;语言不通,就找朋友当翻译……
看着他们自费去调研,有人问:“是不是找到东西了能挣大钱?”王建新笑着说:“只听说有钱人干考古,没听说过考古能致富。自从考古前辈李济先生提出‘考古人不收藏’这个铁律后,我们都遵从,现在我家里一件古董都没有。”
国际考古界竞技场上的中国身影
从东天山出发,王建新团队追踪月氏西迁路线,到达了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
初到中亚,没有成熟经验可以借鉴,没有充足的后勤保障,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开始的几年,他们在境外的工作都是小规模的单位行为、纯学术活动,无法开展全面系统的工作。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陕西省政府决定拨付专项经费支持中亚考古队。
撒马尔罕——中亚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曾是古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枢纽城市,因历史悠久被称为“国际考古界的竞技场”。
经过几年的艰辛,2015年,考古队在撒马尔罕西南的西天山北麓这个国际学术界公认的“空白地带”,找到属于康居文化遗存的撒扎干遗址。
这个发现令人振奋不已,因为,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张骞当年正是经康居抵达月氏的,而康居国和月氏国是同时期的邻国,康居在北,月氏在南。
“这就需要我们再往南面去选点,为后面的考古发掘作准备。”考古队的梁云教授说,“当时,我们就派了两名队员去撒扎干遗址南面拉巴特探寻遗址点。”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考古队准备离开的那一天,惊喜出现了。
“我突然发现河床的断面有灰层,灰层下有人骨。顺着河流往南走,又发现了大面积的人骨和陶片。我们和乌方同行对陶片进行分析,初步确认就是月氏时期的。”梁云教授说,这个重大线索让辛苦了几年的考古队员们无比振奋。
又经过3年对时空范围、文化特征等方面的系统比较研究,中亚考古队的成果得到国际学术界一致认可:拉巴特遗址很有可能就是被寻找已久的西迁中亚的大月氏文化遗存。
改写历史教科书的人
随着拉巴特遗址的发掘和对西天山地区古代月氏人考古学文化遗存的确认,古代月氏人与贵霜人的关系成为必须探讨的新的关键课题。
“目前,国际学术界主流观点认为,贵霜王朝是月氏人建立的,这一认识已被写入各国的历史教科书。”王建新说。
通过发现和发掘古代贵霜人的墓葬,将其与已发掘的古代月氏人的墓葬资料进行系统比较研究,成为中亚考古队必须突破的瓶颈。
“已有的资料表明,公元前1世纪,在乌兹别克斯坦阿姆河以北的苏尔汉河两岸分布的以一批古代城址为代表的农耕文化,应属早期贵霜文化,与其前的希腊-巴克特里亚和其后的贵霜帝国文化关系密切,而与其周边分布的月氏文化遗存在分布地域、文化特征和经济特征上都有明显区别。”王建新说,这为考古队探讨古代月氏与贵霜的关系提供了重要线索。
谈到近期的学术目标,中亚考古队员们表示,一是收集和完善系统科学的证据,证明西天山地区公元前2世纪后半叶至公元1世纪初的游牧人群与东天山地区公元前5世纪至公元前2世纪的游牧人群,同属一个古代人类集团——月氏人;二是证明西天山地区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1世纪的游牧人群和农业人群不是同一古代人类集团,他们分别是月氏人和贵霜人。最终确认建立贵霜王朝的是贵霜人而不是月氏人。
“这项研究具有很高的挑战性和难度。我们正在通过多学科研究获取的信息和数据,完善我们的证据链条,使我们的研究结论最终得到国际学术界的公认。从目前的工作进展看,我们有望在这一重大国际学术课题上取得突破。”王建新充满信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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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涵瑞】